爷爷去世

23年来，第一次，看着自己的亲人过世。

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的外公外婆过世了，那时候也还小，已经记不起太多了，和外公的记忆几乎为0，外婆的记忆也只有寥寥几个片段......

爷爷奶奶家是和自己家里隔了仅仅10秒路，20多年生活在一起，小时候上小学偶尔也是爷爷来接我放学。
小时候家里爸妈起早床出去，我也是经常睡着爷爷奶奶家一张床上，挤着挤着，早上在送我去学校。
时不时包饺子，买菜了都会叫我过去吃饭。

记得小时候爷爷抽烟抽的都是红金龙，想到这里忍不住落泪，自己也抽了4年的烟了，也没想过给爷爷带包好烟过去。
虽然我还有几个姑姑伯伯包括我爸爸肯定也会带烟过去的，可是自己却始终没做过。

小时候爷爷的打火机经常坏，无非就是哪里卡住了，拆开重装一遍就好了，小时候做这些事了乐此不疲，经常被爷爷奶奶夸着有本事，记不起是什么时候开始，从来也没做过这些事，也没有想过去做了，坏了按不动就直接扔了，直接拿个新的过去。

爷爷以前有一个躺椅，平时太阳好的时候，会经常搬出来躺着晒太阳睡午觉，我小时候爸妈不在家的时候也经常过去待着，睡过很多次，还记得很深有一次摔着了。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再也没看过那把躺椅了。

小时候家里还有一头牛，基本上每天都是爷爷在放牛，每天下午的时候牵出去吃吃草，去附近的河里喝喝水。穿上农民经常穿的军绿色外衣，下雨天还会戴起大大的草帽，手里拿着大大的老式雨伞。
印象中好像还跟着去过几次。
不知何时起，那头牛也早已不在了。

爷爷家的电视也是经常我去修，也就是一些搜台，以及下雨打雷天过后的故障吧。那些年，每家每户的都是看新闻联播，以及7点半准时的天气预报。爷爷白天会看一些亮剑之类的战争片，小时候我也经常来我爷爷家看会动画片。坐在那把躺椅上。
还记得爷爷经常会对奶奶说：婆婆，烧火了啊，弄饭涛伢qi（吃）。

我的童年里的记忆都只有不多的东西，有些事情和说的话也时常历历在目和在脑中回响。
初中开始住校，慢慢记忆变得模糊，直到高中大学，已经想不到什么和爷爷奶奶的片段了。

逢年过节的短短的年夜饭个把小时，直到也想不起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能躺着床上吃端过去饭菜的年夜饭。
大年初一慢慢也没看过多少次爷爷或坐着或站着了，都是对着床上的爷爷说几句新年好了。

10秒钟的路，到现在永远也走不过去了。
爷爷还在世的时候，很少很少再去过爷爷家了，偶尔我在家的时候会让我去开开电视，调到中文4频道，或者CCTV1看新闻联播。
或者去开开空调，每次弄好之后会让奶奶拿点水果和姑姑们送来的零食之类的东西，我也从没拿过。弄完就匆匆回家躺床上玩手机或者干别的去了。

工作之后偶尔的回家也很少去爷爷家了，有时候回趟家待着一段时间，爷爷躺着床上也看不到也不知道我回来了。
有时候懒得去的时候就让我爸去开空调或者调频道了。

还没来得及和爷爷看一会新闻联播，看一会亮剑，看一会中文4频道都在放的什么，还没来得及买包好烟.....
早知道当初多呆一会，坐一会一起抽根烟。
奶奶被姑姑们照顾着。电视机摆在空荡荡的房间。还在原位，已经没有打开过了。

爷爷去世之前个把月，和我爸说我回家怎么不过去看看他呢。
带着尴尬过去走走，还记得爷爷躺着床上略无奈地说过：涛伢，多过来看哈子爷爷啊，我也活不了多长就要走了。
当时就是无奈地笑着应付一下，说不会的之类的话。

应该是去年什么时候开始，爷爷开始没有力气站起来或者坐着了。一直都是躺着床上。
直到后来吃饭只能靠喂，大小便慢慢开始靠着便桶。

我不得不承认，房间里那些腐朽的和一些异味，让我越来越少过去。
想到就流泪。

年前还给爷爷剃了一次头发，心不甘情不愿的，因为堂哥还没放假，家里一些人于是提出让我干这活。
那会爷爷好像还能坐起来一会儿。
小心翼翼的剃下爷爷的白发，怕弄疼爷爷是真，怕白头发弄到自己身上也是真....
那时候很想快点剃完电动剃刀，想早点离开，或许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怕脏，呆越久心里越过意不去。
不过还是剃了好一会儿。

2月中旬，或许是无意还是一些冥冥中的巧合。几个姑姑带着几个堂姐堂哥和女婿和好多个小朋友，难得家里几十口人基本到了，
不知道谁提出照几张全家福，不知道这是不是唯一一张合影，但肯定是最后一张了.....

3月初爷爷开始身上疼，想去医院看看，因为某些原因，最后没去成。
我爸说是我和我大伯都起的太晚了，爷爷怄气了，死了心。
爷爷最后是说起不来，太疼了，不想去了。

当时我还在想才8点多钟9点不到，还不够早吗，嘴上嘀咕了几句，当然也只是和我爸说的。
当时还有点怪我爷爷，这不是闹着玩吗。
不曾想过再也没有起早床陪着去医院的机会了。

没过一个星期大概，爷爷开始全身疼痛，每天都在惨痛的低声吼叫，我大伯和我爸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，感觉通知几个姑姑过来看看，是不是快不行了。

结果几个姑姑一过来脱下爷爷衣服一看，背上腿上下体的皮肤都已经烂的看不下去了。
把我爸和大伯往死里骂。
然后开始连续照顾了10多天。中途姑姑去过乡下的小医院问过。我也进去听了几下，说是褥疮。
开始在手机上搜了几下，发现不是什么绝症，慢慢照顾会康复的，于是提出开车带爷爷去市区医院住院治疗。
最终也不了了之，由几个姑姑日夜照顾涂药洗澡。

每次在家门口都能听得爷爷痛苦的喊叫声，心里却是不好受。
但是也很少过去，以为身上都烂了，我确实有点直视不下去。

以为会有好转的，毕竟爷爷身上的皮肤慢慢长出来一些皮了，几个姑姑日夜悉心照顾，痛苦的喊叫声也越来越小声，次数也变少。心安理得的以为没事了。

偶尔过去看几眼，几个姑姑笑着说来帮爷爷捏捏脚按按摩啊，我笑了笑也没做什么动作，姑姑说没事，这是我们姑姑和你爹他们该做的，又不是你老子，有我们照顾就够了，不用你管。

我不知道爷爷听不听得到，也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我每天时不时过来看几眼。
但是我没有看到过爷爷睁开眼看过我，哪怕是偶尔转过身睁开眼，我也是躲开了出去了。

是愧疚吧，不敢让爷爷看到我。我也不敢直视爷爷，生怕爷爷说你怎么不来多看看我呢。

看过爷爷好多次眼角有泪，不知道是疼，还是因为姑姑们的细心照顾感动，或是因为我爸和大伯吵架说后事上的纠纷而死心，还是因为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都被姑姑我爸伯伯们照顾的羞臊，还是因为些什么.....我不敢想下去太多。

哪知道情况突然恶化，爷爷开始慢慢失去意识，也不再喊叫，只是大声大声的呼吸，仿佛很吃力的样子，眼睛也越来越少睁开。
经常过去看到我爷爷眼角的泪。让我匆忙逃离，没想太多，以为会好的，会好的。

想起3月4号我还买了草莓，我爸抓了几个喂了爷爷吃，我爸是准备让我拿过去的，我没有去，那时候意识都很清醒，可惜我没有去。

家里开始安排备着一些花圈鞭炮香炉香烛纸钱等等。
每次我都觉得不会的，情况应该会好转的啊。
要是多去看看，多去呆呆，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吧，也没有人催过我多去看看，都是上一辈人在照顾。

直到3月18号下午，我因为有点低烧头痛，准备出去医院买点药，还在犹豫。想着下楼走走看看爷爷去。
刚在门口，突然听到爷爷那边传出哭声，大姑连忙喊我过去。
意识到不妙赶紧冲了过去。

第一眼，看到爷爷躺着地上，按照习俗，下面垫着草，上面盖着铺，爷爷身上盖着白布。
还在觉得不会这样的。
看了一眼爷爷的脸。跪在地上，一时间说不出话。
没有活人会是那个神态。

姑姑们和我们再怎么叫也没有任何反应了。嘴巴开始凹陷进去。脸色苍白。
当时真的很希望爷爷只是睡着了。
慢慢开始控制不住的流泪，真后悔没有多看爷爷几眼，没有在爷爷临走之际在身边，没有让爷爷看到他的孙子这次真的没有躲避目光了，可是爷爷再也没睁开过眼角了。

伸出手碰爷爷的手臂，没有任何回应了。
每当在入殓师还没过来化妆之前，看爷爷，看着凹陷的嘴巴和紧闭的眼睛，次次忍不住无声哽咽。

忙忙碌碌3天。
直到去殡仪馆，看着火化，抱着遗像，到最后上山去公墓。慢慢人都开始散去。
到现在看着爷爷家里的空荡荡，家里家外都变得冷清。

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去，确实是件不好受的事情。愧疚，遗憾，想念，不舍。
偶尔会反复想起一些片段。
时而会感觉这一切都好像太快，快的有些还来不及仔细琢磨，一下子人就没了。

写到这儿已经忍不住哽咽多次了。

我们已经和很多人见过了这辈子最后一面，
只是当时不知道，也没好好告别。
你知不知道哪一句就是最后一句，
哪一眼就是最后一眼。